遊學,用一次情緒化消費交換一段别樣人生

轉載自南方都市報

香港人用“遊學”PK“留學”

5月,留學旺季即將啟動,一個活躍於香港白領圈層的熱門關鍵詞開始浮出水面“遊學”。近年來,“遊學”族群正在成為香港出國大軍中的一支龐大分隊,一群家底殷實的好學分子辭去還算體面的工作,以“求學”之名周遊列國,遍訪名山大川,以“邊游邊學”自我標榜,但是,他們出國,並不是出於“文憑”之類的功利目的,這群斥耗巨資、越洋過海的中産,僅僅是為了“資歷”、“見識”,或者結交一群金髮碧眼的洋朋友。

“沒有過一次以上的瘋狂”遊學”,人生不就白活了嗎?”遊學族們近乎誇張的口頭禪,抒發着他們前衛先鋒的生活態度。而熱血遊學分子則用行動宣告 遊學,並非只是留學項目的簡單變形,而是一種高端消費活動 他們用巨資置換人生體驗,用“暴走”方式書寫個人自傳,他們寧可中斷小有成就的事業,也要在自己的人生史簿上,添置一段前途未卜的出國經驗。

“遊學族”用青春和重金,交換人生經歷

KPMG香港分公司職員Carina最近很忙,除了上班之外,她還要上網搜索歐美商學院的報考、招錄訊息,並翻來覆去地審閲自己幾易其稿的出國申請文書……“我現在恨不得把所有的特長都寫上……麻將打得特别好算嗎?具有多年血拼經驗算嗎?”CARINA深知,與自己相似,具有中國本土名校的本科學歷、英語八級、數年財會經驗的所謂“資深人士”,在香港龐大的“遊學大軍”中並無過硬競爭力,所以,她要狠狠地較真申請文書的字眼,還要調動自己的智力極限,制定囊括出國成本精算、個人性格指數等精確指標在內的詳盡留學規劃。所以,即使距離預期的出國時間還有大半年,她已經把自己變成了焦急的熱鍋螞蟻。

但剖白自己出國動機的時候,Carina卻換了一副輕描淡寫的語氣。“我只是想多結交些很牛的朋友,萬一將來自己就讀的商學院出一個總統或者首富怎麽辦?能跟首富或總統當過同窗,這該是多麽有趣呀!”也正因為這樣,Carina把IN SEA D (歐洲工商學院)、斯坦福商學院、沃頓商學院等頂尖名校列為首選,還有一大群二線商學院作為“備選”陣容於她本人而言,名校商學院的畢業證書或文憑,都沒有“優質人脈”、“優質朋友”更具吸引力。她並不想功利地組建一個為飛黃騰達服務的“人脈圈”,而僅僅是“和不同文化、不同國度的優質人才待在一起”,便可抵償她即將撥出的留學巨款。

但與C A R IN A這種幻想聯翩的“准遊學族”不同,已經把遊學變成“現在進行時”的香港白領V IR A,如今已經在香榭麗大道上吸嗅新鮮空氣,5℃左右的氣温、三五步就被花叢和雕塑包纏的氛圍,讓她覺得即使報讀了巴黎北大學這樣的二線學府,也物有所值。不過她“以學代游”的計劃卻不會輕易歇止,因為,她的出行地圖上至少還有六個地點沒有“畫叉”。她衡量自己“畢業”的標準,並不是學分修齊、所有學科績點都達到A或A +,而是完成一個個“Travel Mission”,譬如,“去各個時區的國家和地區看日出”、“蒐集5個國家的楓葉標本”、“分别在五大洋拍攝泰坦尼克式飛翔鏡頭”這股執着勁兒,恐怕只有環繞全球的麥哲倫、《泰囧》裏那個把旅行計劃都寫在筆記本裏的“王寶”能够媲美。但V IR A深知,“這輩子恐怕都很難”畢業”,因為經費預算太高了”。

另一個趨勢是,一些香港“遊學族”還有“內地游”的傾向。他們有時會選擇內地的重點本科,或者開設“僑生班”的院校就讀,這不僅僅是被“祖國大好河山”所感召,而是如同香港《領袖人物》記者M acar所透露的那樣:“他們往往帶着某些重要的社會的、科學的、人文的議題來到中國大陸進行主題游。”而中國大陸幅員遼闊、資源龐大、地域文化樣本豐富,這些特質也令香港遊學族心馳神往。

對於家境殷實、觀念前衛的遊學族而言,“遊學”既是物質消費也是精神消費。或許,他們並不在乎自己的留學成績、學分績點、文憑證書是多麽的耀眼和光鮮,他們從自己漫長的工作生涯中抽取一段相對閒暇的青春時光,以此同國際名校、世界景點、各地人種之間來一場深度的“邂逅”,這本身已經是一場青春的交易。遊學族們一擲重金,收穫的是滿載各地風情的相册、遍及全球的人脈和眼界,又或者僅僅是暫别工作重壓的一段愉悦時光。一個關乎遊學消費的等式也應運而生花100萬遊學=心理放鬆+出國見聞+名校學歷+個人素質提升。

高難度遊戲:財富門檻+學識門檻

心情不爽、工作不順,就撂下沉重的工作擔子加入“遊學”行列這個説起來如此輕鬆E asy的動作,實非一般的工薪族所能承受。“如果你有一百萬,你為甚麽不購入一套房子,而是用於出國散心、增值充電?”C A R IN A的話,實際上也是“遊學族”們經常遭遇的選擇題。在大多數港人對“房子”趨之若鶩的當今時下,成本與“購房”幾近相同的“遊學”,恐怕真的是一種“曲高和寡”的高端小衆娱樂項目。

以歐洲工商學院的M BA學科為例,學費約為每年6萬歐元(摺合人民幣50萬元),加上日常開銷,每年下來70萬-80萬元。而其他一些二線商學院、院校或學科,學費不見便宜,學制可能更長,進一步拉高遊學成本。因此有人透露了一個“游學族”的“底線”數字1000萬元左右的家底有可能才剛剛够到“遊學”的准入門檻,只有“倉廩實”才有資格投身於“游學”這個燒錢遊戲之中。

儘管,許多“遊學族”出國遠行看起來並非出於正經的目的,但效果往往“無心插柳柳成蔭”。遊學族們往往重游輕學,但恰恰就是居於次要地位的“學”,便讓自己的事業獲得無形增值。譬如,歐美一些重點商學院的咨詢、營銷類學科,會將學費和畢業後預期收益的對比情況,製成曲線圖或餅狀圖列在官方網站上,供報讀者提前預覽、參考,遊學者只需瀏覽參考圖,便可大致判斷“遊學後”的回報狀況,這簡直相當於一份及時的理財報表,遊學族們可以按照“炒股”的方式,依照官網的信息提示,選擇性價比最高的院校來報讀。而於“游學族”們而言最令人振奮的消息則是,有留學專家透露,大多數情況下,報讀了歐美知名商科院校,經過充值鍍金,畢業後2-3年的收入即可抵消遊學成本,這使得特定院校、特定方向的“遊學”在一定程度上又變成了一種“穩賺不賠”的投資。

不過,即使“遊學族”錢多人豪爽,毫無功利念頭,也不代表他們在擇校、擇國上可以隨心所欲。在經濟基礎達標的前提下,遊學族們依然要按照傳統的留學程序,通過語言考試、面試簽證、校方考核才能入讀心儀院校,從這點上説,無論是“不功利”的“遊學”,還是“功利”的“留學”,招錄程序都是一 視 同 仁的。這也間接地致使“遊學”變成了一個既有財富門檻,又有學識門檻的高難度遊戲。

“遊學”群體暗示香港求學消費觀轉型

不惜代價、以“任性”、“衝動”、“放鬆”為表現形式的“遊學”,和精心策劃、步步謹慎的“留學”,兩種求學路線的PK,也彰顯着香港人求學消費觀的轉型現狀。正如M acar所説:“過去,香港人十分務實,甚麽都要和金錢、升值掛鈎,”留學”也不外如是。但是,”遊學”族群的出現,終於讓大家看到,香港人終於可以不再僅僅為”賺錢”而做一件事,反而可以為”燒錢”而做一件事。”

這或許是香港城市節奏“放緩、放慢”的標誌。香港資深藝術推廣營銷人賈士奇説:“如果越來越多香港人願意辭掉工作去”遊學”,那至少説明了一點,他們不會因為”炒老闆魷魚”而變得生活拮据、處境困苦,生活節奏已不像過去那樣高度繃緊,開始變得鬆弛軟化。另外,由於上一代的財富積累,一些香港中高産階層的收入水平,已經可以擔負1年或者數年的遊學成本,他們也願意用一筆巨資來交換人生經歷、出國見聞或異域友情,這就是消費觀的變化。過去,港人更奉行”用青春賭明天”的邏輯,更願意用金錢來交換功利性的”成才、發達”機會,進行”未來”投資,而現在,”用青春換今天”成為更多80後、90後的選擇,”遊學”便是這種”交換邏輯”的體現。”

亦有學者認為“遊學族”人士可能含有潛在的心理鬱結。深圳資深人力資源總監陳華武透露,現代職場人士“心理亞健康”症狀較重,極端的職場環境,會激起白領人士以更為反叛的方式回應,而“遊學”便是其中一種極端消費、情緒化消費。“其實不止是香港,都市職場文化較為發達的地區,長期緊張的工作節奏,致使很多職員都有一種階段性爆發的”避世”心理,這種心理經常導致情緒化、不理性消費行為,而”遊學”恰恰令職員的”避世慾”和”極端消費慾”得到了雙重的滿足。”